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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虞家廚房裡一大一小正忙碌著張羅早餐。
這原本是日常生活中尋常可見的光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虞佟覺得今天站在身旁的自家小兒子有一點點不同。
虞佟一邊翻著鍋子，一邊瞄向正在幫忙擺盤的小聿。
雖然原本就知道這個小兒子不太常有什麼大起大落的表情，但今天這雙漂亮的紫眼卻有點反常的沒有聚焦在任何事物上，整張臉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就算在發呆還是把手上的工作做得好好的，虞佟看著小聿桌前一道道裝盤好的早餐，忍不住覺得他的頭腦跟身體好像是分開運作的。

「小聿，你去幫我叫他們兩個下來吧。」看著自己也差不多都準備好了，虞佟摸了摸小聿的頭，溫和的笑著。

感覺到頭頂上溫柔的觸碰，小聿才像大夢初醒般回過了神，默默的點頭後便轉身離開廚房。
……等等叫阿因問問看好了。虞佟想著。

看不出小聿在思考些什麼，但是感覺並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耐著不說，虞佟想著也許自家大兒子出馬的話可以問出些所以然，畢竟小聿總是很黏他。

想到這裡也就不太擔心的虞佟微微笑了一下，忽然感到身後有股輕微的拉力，他轉頭，看見不曉得是哪時候又折回來還是根本就沒上樓過的小聿輕輕跩着他的圍裙一角，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嗎？」虞佟溫和地問。

「……」小聿低著頭，微微地張開嘴發出細小的聲音，聲音小到讓虞佟得彎了身將耳朵都湊近了才聽得清楚。

「咦？你說阿因？」虞佟有點驚訝地探回身子，看著亮紫色眼眸裡的肯定。

越過小聿，虞佟正巧看見他背後牆上的月曆，他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

「這個嘛……」虞佟思考了半晌，忽然抬起眼盯著面前的小兒子，小聿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懂他為何突然打量起自己來

。

「我想應該就是……」虞佟微笑著說出自己的猜測。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平常沒什麼情緒的紫眸忍不住稍微瞠大了幾公分。

×××

「小聿，你今天有打算要幹嘛嗎？」虞因邊咬著土司邊朝旁邊也在默默吃早餐的小聿問道，但馬上就被坐在對面明顯睡眠不足的虞夏狠狠巴了頭。

「嘴巴有東西的時候不要講話！」

「唉呦…好啦好啦……」嘴巴有東西你還巴我頭，虞因咳了幾聲，差點沒被自己二爸給巴到咬舌自盡。

「……圖書館。」無視於一旁的鬧劇，小聿淡淡地開口。

「喔，那我送你去，等我下課我們再去吃點心屋吧？」虞因這次乖乖的把食物都咀嚼完了才說道。

「……」點點頭，小聿偷偷看了一眼虞因，又陷入沉默。

把這小小的動作看在眼裡，一旁的虞佟忍不住輕笑起來。

×××

「走吧，小聿。」虞因拋過安全帽，跨上機車準備發動。

跟著上機車的小聿調整好位置，把頭靠在虞因的背上後就乖乖不動。

「喂！不要又給我一上車就睡阿！」虞因從後照鏡看見背上的小孩早就閉上眼睛了，他沒好氣的叫著。

奇怪，他的背是有這麼舒服嗎？每次上車每次都瞬睡是怎樣？都說了這樣子很危險了這個臭小鬼！

「小聿！給我醒醒！就說你這樣很容易掉下去……唉，算了。」罵到一半就決定放棄的虞因，無可奈何的伸手抓起小聿的兩隻手圍在自己腰上，跟這個省話的弟弟爭論實在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過換個角度想，也許是自己倍受信任才會總是這樣安詳的睡在自己身上吧。
這樣一想虞因立刻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他發動引擎，每個需要轉彎的路口都小心翼翼的放慢速度，以免把身後的重量給甩出去。

「小聿，到了。」拍了拍腰上的手，虞因轉過頭看著睡迷糊的小聿。

慢慢睜開眼睛，小聿左右張望了一下，對著虞因露出不解的眼神。

「你那是什麼疑惑的表情，你不是說你要去圖書館？」連常去的市立圖書館都認不出來了嗎？虞因看著應該是睡傻了的小聿這樣說。

大概是剛睡起來不太想說話，小聿低下頭，鬆開環抱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按。

「……你要去我們學校的圖書館？」看著眼前的手機螢幕，虞因有點意外。

「一樣都是圖書館，這裡也行吧？況且你平常不都是在這……」虞因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句小聲的「不要」給堵了回去，他對上那雙倔強的紫色眼睛，裡面大有「我就是要去那裡」的意味。

「好啦好啦。」虞因把頭轉正不再計較，雖然不知道小聿在搞什麼，他還是重新上路，反正在學校的話要接送他也比較方便。

「哇喔~阿因大哥哥今天載着寶貝弟弟來上課耶~」才剛騎到校門口準備停車，背後就立刻傳來甜膩的嗓音，虞因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哪個死女人發出來的。

「怎麼今天帶著可愛的弟弟來上課阿？難道是阿因大哥哥怕寂寞嗎~？」李臨玥裝著很故意的童音調侃著。

「怕妳的大頭鬼！我弟要去圖書館啦！」毫不客氣的回罵，虞因帶著小聿往校園裡走，而李臨玥也嘻嘻笑地跟了上來。

「小聿弟弟~你看你哥好可怕喔~」李臨玥玩心不滅地逗弄起沉默的小聿，她前陣子聽旁邊這個笨蛋哥哥喜孜孜得炫耀自家弟弟講話聲音有多好聽，雖然覺得他高興得像傻瓜一樣，但看著這個不說話的紫眼男孩，她也不禁有些想聽聽看他的聲音。

「不要性騷擾我弟啦死女人。」一眼瞪過去，虞因制止了想要捏小聿兩把的無聊女子。

「欸~很小氣耶!」李臨玥嘟起嘴，卻看見小聿正在打量着自己。

「小聿？」同樣看到這景象的虞因疑惑地停下腳步。
天阿，不要跟我說你看上這死女人了！虞因心裡的警鐘響個不停。

「……」小聿收回了目光，默默的在手機裡打上「你要遲到了」五個字。

「糟糕！」虞因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猛然一震，這堂課要是再錯過點名他就有得受了。

接著又打上了「放心，我會自己去」幾個字，小聿推了推虞因催促他快去上課，虞因也只好警告旁邊剛好沒課的死女人不要亂騷擾他弟後就匆匆忙忙往教室奔去。

「那，有什麼事嗎可愛的小聿弟弟？」看著虞因的背影，李臨玥開口問了那個偷偷抓住她衣角的男孩。
慿自己「閱人無數」，李臨玥很清楚知道他剛剛打量的眼神絕不是愛慕或者有興趣。

『有事想問妳』小聿重新在手機打上了字，卻在打下一行時被一把奪去手機。

「想要問姐姐事情的話，就得用說的才告訴你喔~」李臨玥笑瞇瞇得拎著他的手機。

「……」很是無言的小聿在她身上似乎看見虞因的影子，原本想打消詢問念頭，卻又想到聽說這個人跟虞因是青梅竹馬，那應該會很了解他吧……。

嘆了口氣，小聿對滿臉期待的李臨玥慢慢地開口。

「你說那個傢伙？」雖然聽見名不虛傳的好嗓音是很樂，但李臨玥還真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

點點頭，小聿等著她回答。

「你問這個做什麼…對齁…明天就是……」李臨玥一下子就自己搞懂了這個小孩的目的，她突然覺得好笑起來，不得不有點嫉妒起虞因那傢伙。

「以我認識他這麼久，他八成…不，是十成……」李臨玥霹哩啪啦講出她的分析結果，看著眼前的男孩一愣一愣的表情，她開始了解虞因怎麼會這麼寶貝這個弟弟了，真是可愛的反應。

×××

小聿漫步走在大學校園裡，心裡想的是剛剛女人給的一大串連珠炮，他意外的是她的答案跟大爸竟然相去不遠，他開始想著也許大爸真的不是開玩笑。

就這樣心不在焉的隨處亂逛，他本來就不是真的要去圖書館，只是想在這座校園裡蒐集一點比較正常的意見，不過就算他稍稍改變了問法，一連碰上了幾個虞因的熟人也全都給他大同小異的答案，甚至連無聊打來邀自己去家裡打電動的嚴司都一副「阿這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嗎」的口吻，小聿實在是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小聿，我們回家吧。」站在圖書館門口聽見虞因的呼喚，已經思考了一下午的少年緩緩走向前。

×××

時鐘上顯示著夜半十二點，小聿輕輕地打開房門，躡手躡腳走過黑漆漆的走廊來到另一扇門前。
小心地轉開門把，小聿像隻貓一樣無聲無息地準備鑽進房內──

「小聿？」突然一個喊聲把他嚇了一跳，小聿這才看見只開著書桌小燈的虞因坐在桌前愣愣地看著自己。

「睡不著嗎？」虞因有點訝異的問，看見小聿眼中也持著相同的疑惑。

「明天要交的作業還沒畫完阿。」他解釋。

「……」小聿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跩着他到床邊坐好，在虞因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小聿一屁股坐在他雙腿之間的空位，背對著虞因沉默著。

欸？這是什麼狀況？虞因愣住，就在他想要出聲詢問時聽見了某種細小的聲音。

要不是深夜實在太過寧靜，虞因可能會以為那格外清晰的聲音是自己幻聽。

「阿因…每次買給我的書…都很喜歡……」小聿一動也不動，只是開始慢慢說起話，雖然不清楚眼前的狀況，但聽見小聿難得主動說話，虞因連大氣也不敢哼一聲。

「布丁…也很好吃……點心屋……阿因都會帶我去，很高興……」

「騎機車睡著……因為很安心，阿因也不會讓我摔下去……」

「很保護我……可是每次都講不聽，危險不要去…被夏爸打…莽莽撞撞又愛管閒事……」

「喂喂喂給我等一下！」虞因忍不住出聲打斷他罕見的多話，前面幾句他是聽得很爽，但是後面

就開始抱怨是怎麼回事啊！

「你這死蚌殼難得多話就再多稱讚我一點是會死……」虞因掄起手準備轉轉小聿的頭。

「哥。」

噗！！

虞因差點沒把拳頭往自己臉上砸，他剛剛是聽見什麼來著？歌？格？葛？各？

「哥，生日快樂。」

呃！！再次被直擊死穴的虞因往後一倒，滿腦子都是軟軟的一聲「哥」在迴繞，這麼反常的行為讓他大惑不解，這小孩該不會是又來詐騙布丁的吧？！

可是他剛剛說了「生日快樂」。

稍微冷靜下來的虞因想了想，有點感動得坐起身，看了眼已經走過十二的分針，不說他還真忘了今天已經是他的生日了，也不知道小聿是打哪來的情報得知他的生日，但是光看小聿在午夜偷偷來房間親口跟他說「生日快樂」，他就樂到決定每天都帶他去點心屋算了。

唉？這該不會就是小聿的目地吧？虞因突然甩了甩腦袋，總覺得剛剛好像一瞬間掉進危險的點心陷阱裡。

但是還有更具威力的攻擊。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小聿細細地唱起了歌，不太穩的節奏卻有著很動聽的乾淨音色，短短的幾句歌詞聲音忽大忽小，像是反映了聲音主人既困窘又想堅持的矛盾心情。

「…祝你生日快樂……」終於唱完了最後一句，小聿反而自己緊張起來，他始終不想回頭去看那個人的表情，只好縮了縮身體，等待有人打破沉默。

不過，沉默的時間異常漫長。
沒人說話，彷彿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還有背後傳來的顫抖。

顫抖？

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小聿連忙回過頭，卻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

虞因正呆呆的望著自己，整張臉卻因為爬滿了淚水而有些狼狽。

「哥…」他伸手想要幫忙擦掉一些還在撲簌簌流個不停的眼淚，卻被虞因給拍走。

「好了啦！還是叫我阿因啦不然我會停不下來……」自己胡亂抹了抹臉，撇過頭不太想讓小聿繼續看見自己這種模樣。

真是……平常怎麼威脅利誘都不開口的死蚌殼現在突然又講話又唱歌的是要害他幾天都感動到不用睡覺嗎？雖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反應過度，但是……這是他第一次生日有手足的陪伴，就算是半路突然蹦出來的弟弟，他還是有種很難形容的滿足感，也許，大爸二爸就是這樣吧？

「不要哭了。」小聿摸摸他的頭，露出微笑。

「沒哭了啦！」虞因有點窘地也反手回去亂揉他的頭髮。

「謝謝你，小聿。」他停下手，很認真的這樣回覆著。

「嗯。」

隔天早上，虞佟發現自家兩個小孩都快遲到了還不見人影，只好上樓來催人，不過在他首先打開大兒子的房門看見一大一小七橫八豎的熟睡在同一張床上，他反而沒出聲了，笑笑地看著兩人臉上都有著淡淡的笑容，虞佟輕輕地退出房間，用手指示意著跟著上來查看的虞夏安靜，便拖著他往樓下走。

只有今天，他允許他們的美夢延長一點時間。

＜那些對話紀錄＞

『阿因喜歡什麼？』

『咦？你說阿因？』

『這個嘛……我想應該就是小聿你吧。』

***
『阿因喜歡什麼？』

『以我認識他這麼久，他八成…不，是十成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弟弟！』

『所以想送他禮物的話，你把自己綁上緞帶丟到他面前就好了啦很簡單吧~』

『……』

『好啦~姊姊我開玩笑的，我想你只要多講幾句話那個笨蛋就會樂得要死了。』

『…講話？』

『你不知道他老是來跟我炫耀什麼我弟今天跟我說謝謝啦、我弟今天說……我弟昨天說……聽到我都可以幫你寫語錄了。』

『……』

***
『你想問要送阿因什麼禮物嗎？』

『一太，他都還沒開口你怎麼知道……』

『直覺。』

『……』『……』

『他最想要的應該是主動一點的弟弟吧。』

『一太你在說什麼……』

『你晚上十二點去他房間就知道了。』

『…直覺？』

『你說呢。』

***
『你說被圍毆的同學？他最喜歡的不就是你嗎？』

『送他生日禮物？那你把自己丟上他的床就好啦……唉呦！檢察官打人啊！』

『……』

『唉呦我開玩笑的嘛……打這麼用力是要死…喂？小聿？你還在聽嗎？』

『嗯。』

『你唱首歌送給他吧，被圍毆的同學超想聽你唱歌的聲音，我們兩個每次都在討論怎麼把你拐去KTV……阿，不小心講出來了，阿喂？小聿？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