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開半掩的鐵門、破舊的樑柱、四處堆放的鋼筋水泥,京子緩緩走進這個看似廢棄的工廠。

裡面灰暗一片,只有些許光亮透過鐵皮進來,偌大的空間悄然無聲,只聽見京子的腳步聲喀喀作響。

 

雖然知道這裡不只有她一人,京子也沒有放輕腳步的意思,她很清楚對方一定早就發現,況且自己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躲起來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一個人?」聲音從遠處的水泥罐後響起,京子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繼續向前走。

 

「哼……..首領夫人,我該說我小看妳了嗎?竟然敢一個人來?」充滿戲謔的語氣。

 

「薩多。」京子在靠近水泥罐幾步前停下。

 

「怎麼找到我的?」

 

「血跡,沿到這裡了。」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是嗎……」薩多從桶後走了出來,腳上不斷在冒著血,這是剛才在醫院被彭哥列的人打傷的。

 

「別看我這樣,殺妳我還綽綽有餘。」薩多威脅地笑著。京子一點也不懷疑他說的話,「還是,妳要告訴我妳其實武功高強?」他嘲笑。

 

「我有話問你。」京子平靜的說。

 

「為什麼……要背叛綱?」

 

「呿!就為了這個無聊的東西一個人跑來?夫人,你也真……」

 

「回答我!!」

 

京子大叫,隨著槍聲響盪整個房間。

 

「妳…妳?!」薩多不可置信的看著京子手上的槍,早就受傷的腳傳來一波新的劇痛。

 

那是剛才從醫院裡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拿來的,京子抓著槍的雙手不住顫抖,彷彿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但是她並沒有放下槍,仍然指著跪在地上的薩多。

 

「第一次對著人射擊嗎?」薩多看著京子眼裡的惶恐,他從驚訝轉為冷笑。

 

「誰教妳的?十代目嗎?」他有趣的看著京子。

 

「綱他……不知道…」

 

「什麼?」薩多大笑,「他不知道?哈哈哈……夫人,」他笑的臉有些扭曲。

 

「妳知道十代目一直小心保護不讓妳踏進這個世界,沒想到,妳竟然自己走進來了?!」他試著坐起。

 

「不要動!」京子槍握的更緊了些,薩多沉默的看了她一會。

 

「怎麼樣?打算殺了我嗎?」他索性靠著水泥桶坐著。

 

「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麼要背叛綱?!」京子幾乎是用尖叫的才有辦法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為了錢!!」薩多大吼,京子愣了一下。

 

「巴比諾家族……他用妳無法想像的金額買下我的子彈,只要能射穿十代目。」他醜陋的笑著。

 

就這樣?京子感到昏沉。

就因為這樣想殺了綱?背叛整個彭哥列?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但是夫人,」他輕蔑的說,「妳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這裡可不是妳所待的童話村。」

 

「綱他…..一直那麼照顧你…」

薩多冷冷地看著京子眼框裡盈滿了對世間人性逐漸失望的淚水。

 

真的涉世未深阿,薩多心想。面對一個不過是雙腳不便但雙手尚全的職業殺手,現在就放鬆防備的她實在太過愚蠢。

 

 

他只要扭扭手就可以把她做了。

 

雖然這麼說,他卻沒有任何行動,默默看著京子的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傷口上。

眼淚彷彿有千斤重地不斷砸痛他。

 

突然之間,一股冷顫驚醒了他,他知道這代表什麼,根據殺手敏銳的直覺,他知道他沒有選擇了。

 

「夫人,」沒辦法阻止自己冷汗直流,他有些急切的說「你恨我吧?」

 

京子有些驚愕地抬起頭。

 

「殺了我。」他幾乎是渴望的語氣,越來越近的危機感壓著他。

 

「我、不……」

 

「殺了我!!讓我死在妳手上!!」瘋狂地吶喊。「妳已經沒有退路了!妳早就自己踏進了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京子害怕的雙瞳裡映著薩多瘋狂的模樣,她打著哆嗦。

 

「他們來了,我怎麼樣也是死,但我不想看到他的臉!!被我背叛的臉!」他幾乎是胡言亂語。

 

遠方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薩多不再吼叫,一個用力把京子跩了過來。

 

「不……不要!!!!」鮮紅的血飛濺,京子驚駭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自己本扣在板機的手,上面覆著的是另一隻手。

 

 

薩多笑了,看著自己胸前的小小洞口,手無力地從京子顫抖不已的槍上垂下。

 

「妳知道…為什麼明知道戒備森嚴我卻還冒險去醫院嗎?」從胸口擴散的紅暈越來越大,薩多閉上眼睛平靜的說。

 

 

 

「我想,我大概是有點愧疚吧…….」身體倒向一邊,然後再也沒說話了。

 

 

咚地一聲,京子雙膝跪地,手癱軟地任由槍掉落。

 

原來槍是這麼冰冷的東西嗎?

可是,血卻是熱的。

 

她已經搞不清楚是誰開的槍了,但開槍的壓迫感真實地握在她手中

 

京子無神的望著,直到身後鐵門傳來人聲。

 

 

「京子!」

率著大票人馬,綱衝到她身旁,驚訝地看著倒在血泊的薩多,隨即慌忙地轉向京子。

 

「沒事吧?好多血?!妳受傷嗎?」他擔心地問個不停。

 

但京子像個木偶一樣沒有回應,綱心疼地抱住了她,這時京子才開始湧出無聲的淚水。

透過他的肩膀,京子看到里包恩走去檢查薩多的遺體,里包恩沉默許久,轉頭對上她的眼。

 

里包恩一定發現了吧......

他發現我開槍了……

 

京子沒有迴避他的目光。

 

里包恩緩緩走來,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對她耳語:京子,歡迎加入。

 

愣了一下,京子覺得好荒謬,她開始有種想笑的古怪衝動。

 

 

綱,我真的很愛你

 

如果你當初喜歡上的是我的天真、我的純潔

 

對不起我自己捨棄那些了

 

因為我太愛你了

 

京子伸出手抱緊綱。

 

薩多也算是個要人了,她知道巴比諾家族一定能輕鬆的查出他死前跟誰在一起,然後她就再也跑不掉了,她將會出現在對方的狙擊名單上。

 

哪,綱,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踏進來了

 

踏進你圍的圈圈之內

 

今後

 

我會跟你一起站在最適合我們的位置下生存

 

 

 

──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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